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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籠中小鳥
雅瑞德里帶著利斯離開了他的初始之地。
「離開熟悉的地方可能會有點寂寞，但我會請信任的人好好清掃維護，以後想回來的時候就說一聲吧。」
雅瑞德里在鎖上大門時笑著對他說道。
少年點了點頭。
＋
雅瑞德里的研究機構座落在半人工海島東岸的矮山林地上。
整個海島是由S公司一手打造的旅遊景點，四季如夏的氣候、蔚藍的大海、綿延的白沙灘，以及環繞海濱林立的各式店家與飯店，優秀的運營跟服務成功地讓海島成為了渡假首選勝地。
絡繹不絕的旅客為S公司帶來了相當可觀的名聲與利益。
「明明是渡假海島？」
聽著雅瑞德里對她研究所週邊的簡單介紹，利斯直接提出了疑問。
「嘛，因為各種大人的原因啦～而且你不覺得想休息的時候走出實驗室就能看到外面漂亮的海景很不錯嗎？」
不知道是否是雅瑞德里的態度過於輕挑的緣故，利斯有種自己被敷衍過去的感覺，但他還是點點頭接受了。
兩人走出機場後，雅瑞德里領著他上了一旁的黑色專車，朝著東邊矮山上的研究所直駛而去。
沿著海岸的馬路向東行駛，透過窗戶能看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海面，以及白沙灘上色彩繽紛的遮陽傘與人群。
與自己曾在田園郊區見過的，一望無際的金麥之海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利斯瞬間有了自己已經離開熟悉的故所的實感。
隨蜿蜒的山路逐漸往上，山頂的研究大樓也逐漸顯露出來。
通過高聳的前門進入內部園區，本以為會直接向正中央的白色大樓前進，但轎車卻車頭一轉，在園區後方較為寬矮的建築物前停下了車。
與前面那一棟棟相連著的流線型簡約白色大樓不同，這座建築物完全獨立於邊旁位置，造型雖同樣簡單但外壁卻繪上了色彩繽紛的圖案。
與其說是研究所，更像是一般學校的教學大樓。
「這裡是？」
拿著行李箱下車的利斯看著面前的建築物詢問道。
當雅瑞德里提議他到她的研究機構方便繼續觀測研究時，利斯依照以前看過的科幻電影的紀錄演算出了，接下來他應該會被安置在充滿大型精密儀器的昏暗房間中度過。
但不管怎麼看，還是剛剛那高大的白色建築更符合他的預想。
「是你接下來要住的地方啊？」
雅瑞德里理所當然般地回答道。
不知何時她已經把白長袍穿好，拿出口袋的通行證打開了大門。
「好啦，快走吧！還有很多東西得好好跟你說明。」
儘管心中還有疑問，利斯仍然順從地跟了上去。
「這邊是獨立出來的區域，是專門給特殊的孩子們住的地方。」
雅瑞德里邊向他解說，邊向門邊的櫃檯內造型渾圓的兔子型Al機器人打了招呼。
「雅瑞德里小姐您好，已將您的要求完美達成。」
AI十分有禮地回應了雅瑞德里，它轉身從旁邊的櫃子中拿出了一張身分證，小心翼翼地放入吊牌中遞給雅瑞德里。
「謝謝，辛苦啦。」
雅瑞德里接過吊牌後，直接套在利斯的脖子上。
「這個就是你住在這邊用的身分證啦！進出房間、各種用品的消費都要用這張卡，記得要收好，弄丟了也沒關係，來櫃檯申請就行了。」
「我知道了。」
利斯低頭拿起了吊牌，黑色的卡片上用金色的墨寫著他的名字與一串數字組成的代號。
這就是他隸屬於這裡的證明。
向兔子AI揮手示意，雅瑞德里帶著他繼續往內走去。
「就像我剛剛說的，這裡住的都是比較特殊的孩子，每個都很有個性，能合得來做朋友當然是最好的，但你也不需要特地去迎合他們，隨意就行了。」
「為什麼？」
「哼——你的問法太籠統了我沒辦法理解，再更詳細清楚一點，這樣我才知道要怎麼回答以及要回答多少。」
雅瑞德里瞇起眼睛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明明是教導利斯應該學著更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但說出口的話卻像是想藉機偷懶敷衍人。
「……為什麼是特殊的孩子？為什麼我會到這裡來？這裡才是妳的研究所嗎？」
利斯歪頭思考了一會後，再度提出了疑問。
這次他明確地將自己的疑惑組織成了清晰的問句。
「嘛，這樣就對了。」
雅瑞德里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你這三個問題解釋很麻煩，但作為你優秀的學習能力的獎勵我還是會回答的。」
「首先，就從最簡單的開始回答吧。
第三個問題：不是，這裡不是我的研究所。我的研究所在旁邊那連棟的大樓裡，但是這棟建築物也在我的管轄範圍。」
「第二個問題：因為你也算是特殊的孩子，所以我決定讓你到這裡來。
關於你的身體檢測跟觀察紀錄等，畢竟我不是專家，我會找這方面領域值得信任的朋友進行，但我也會隨時確認狀況，不會讓你受到不人道的待遇的，安心吧。」
「最後是第一個問題嘛……」
雅瑞德里勾起嘴角看向他。
熾金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落入室，明明兩人在如此明亮的走廊，他卻無法看清被建築物陰影籠罩的雅瑞德里的表情。
「字面意義上的，就是特殊的孩子。
在這裡的孩子每個人都有異於常人的特殊能力，像是能讀心、瞬移、穿透等等。這裡是為了讓他們能夠安然於世而建立的——」
「雅里——！」
一道活潑明亮的呼喊聲截斷了雅瑞德里的尾音，緊隨而來的是嬌小的白色身影撞向了她，從後環抱住她的腰。
那是個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孩子，有著一頭罕見的白色長髮，仔細看才發現對方赤著腳且並未觸地。
「緞，看起來妳今天的狀態很好呢。」
「嗯！今天的測驗我被凜誇獎了！」
女孩帶著燦爛的笑容抬起頭，馬上注意到雅瑞德里旁邊還站著一位陌生的少年。
「……是新來的孩子嗎？」
「沒錯，這孩子叫利斯，從今天開始也會住在這邊喔。」
「利斯你好，我是住在一樓A09的緞，以後請多指教。」
女孩放開了雅瑞德里，她撫了撫自己的裙擺，然後端正自己的姿勢笑著向利斯自我介紹。
「……你好，我的名字是利斯，請多指教，緞。」
利斯也學著對方十分鄭重地回應道。
＋
安置好利斯，將必要的注意事項傳達完後，雅瑞德里說讓他先熟悉環境放個假便先行離開了。
自那之後幾天，不知道是否是雅瑞德里跟緞說了什麼，她經常來找利斯玩。
那個孩子總是很有活力地向他打招呼，跟他分享無關緊要的日常。儘管大部分時間只有她說他聽，但她似乎不怎麼在意。
而今天受緞的邀請，兩人來到了中庭樹蔭下的露天座椅區開讀書會——雖然主要是幫忙緞完成課題。
「利斯是個很好的人呢！」
緞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說道。
利斯歪了歪頭，不太明白對方的根據為何。
在他看來，「好人」這個詞應該是給客觀上來說品行優良無私的高貴之人才對。
「因為啊，你知道我的能力卻沒有表現出討厭的樣子，願意很普通地跟我相處，我很開心！」
「妳的能力？」
「咦？你不知道嗎？」
緞抬起頭一臉吃驚，她以為雅瑞德里已經把他們所有人的資料都給利斯了，沒想到對方完全不知情。
看著利斯疑惑的神情，她抿了抿嘴，猶豫片刻還是開口了。
「你知道住在這邊的大家都是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對吧？」
見利斯點頭，緞低下目光繼續說道。
「聽說我的能力在大家裡面是最強的，不止可以漂浮、穿牆，還有讀心跟具現化。剛來這裡的記憶已經不太記得了，聽雅里說我的狀態很差完全沒辦法溝通……
「啊、但是我現在已經有好好在控制了，只要不要碰到人就可以了，我一直都有好好注意！」
她抬起頭來連忙澄清。
那是不希望被提防跟討厭的緊張，即使是仍然在學習人類情感的利斯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那微小而脆弱的希冀。
他明白絕大部分的人類都討厭被看穿內心的想法，疏遠對方情有可原。仔細想了想，他似乎並不是那麼在意被看到自己的心聲，而且對方也表示了她有確實地在控制自己的能力，那麼就不需要採取遠離對方的做法。
而且，他被製造出來的目的本就是陪伴人類，因此他點點頭。
「我不會這樣就討厭妳。」
「真的嗎……！謝謝你利斯！」
聽到利斯的回答，緞那異色的眼瞳中迸發出光芒，周邊的空氣瞬間變得輕鬆活潑起來。
然後利斯突然想起了。
在前幾天初次見面時，緞曾經毫無芥蒂地抱住雅瑞德里。
「雅瑞德里？」
「欸？」
看見緞疑惑的神情，利斯想起了雅瑞德里的指摘，他頓了頓再次開口。
「妳上次抱過雅瑞德里，有肢體接觸沒關係嗎？」
「啊，原來是指這個。」
緞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輕捶了下手掌，然後笑了。
笑容裡滿懷著信任與依賴，就像在暴風雨中看見了唯一的庇護所般。
「雅里是例外喔。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待在雅里身邊，我就什麼都聽不到了，很令人安心喔。」
在她最為混亂的期候唯一能記得的，就只有在自己快被排山倒海的黑色回聲給淹沒時，雅里就像寂靜迅猛的大海瞬間將所有聲音沖刷乾淨，給予了她安寧。
「這個大概是雅里的特殊能力，我問過好幾次但是雅里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樣，完全被當成小孩子耍了。」
緞不滿地鼓起了臉頰，似乎不想承認自己確實就是個孩子。
「下次遇到雅瑞德里，我也問看看？」
他也很好奇雅瑞德里是不是也有特殊能力，還有前幾天被打斷的談話也有他在意的部分。
「嗯！這樣我們就可以交換情報了！」
就像在玩偵探遊戲一樣，緞眼睛閃閃發光這麼說道。
＋
自那之後又過了兩天。
利斯今天也一如往常從睡眠艙中睜開眼睛，旁邊的時鐘顯示目前為早上八點整，距離跟緞約好一起去圖書館的時間還有些餘裕。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將準備要還的書放進後背包背上，他便離開房間往二樓的圖書館出發。
然而到圖書館後，本該準時——甚至還會提早來坐在讀書區向他揮手打招呼的緞卻不見人影。
或許是臨時有事？利斯想。
但依這幾天跟緞聊天得到的情報推斷，這裡的研究人員並不會隨意更改與孩子們有關的研究行程才對。
猶豫了一會，利斯轉身離開了圖書館。
他還記得緞說過她的房間在一樓的A09室。
剛踏入A區宿舍的利斯馬上察覺到這裡的異常。
明明是明亮的白日，整個A區從宿舍到中庭都像是蒙上一層灰般散發出沉重的死寂感。
原本潔淨的牆面與走廊沾染上斑駁的紅黑色黏稠污泥，越靠近A09室，周圍的污染越加嚴重，甚至能看見如雜訊般閃爍的黑色影子在血黑色走廊上徘徊發出斷斷續續的低語。
A09室的房門緊閉，門上掛著的大型花朵門牌也覆滿了不祥的污色，原本的和煦微笑此時張開了血盆大口發出無聲的狂笑。
從未見過的異常讓利斯少有地感到毛骨悚然，彷佛有冰冷的無形之手在意識海中緊抓不放。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門後傳來了哭喊聲。
勉強細聽能聽見緞用哭腔喊著不連貫的自言自語，判斷緞目前的精神狀況處於混亂狀態，利斯很快便做出了行動。
這裡的自動門沒有通行證是無法打開的，他打算敲打房門試著發出聲音吸引緞的注意力。
「緞——」
當他的拳頭觸到門板上的瞬間，掩藏在門後的漆黑像是找到傾瀉口一般轟然而下，他感到自己的意識被血黑色的巨浪衝撞下幾乎渙散，伴隨而來的海量雜音更是爭先恐後地撕咬著他的理智，他聽到了自我發出崩裂的哀鳴。
視野一陣晃蕩，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跌坐在中庭的草地上，身為仿生人的他像劫後餘生的人類一樣不自覺地喘著大氣。
系統正靜靜警告他目前的意識海呈現出了強烈的波動。
「你是白癡嗎？沒帶腦嗎？那種東西一看就知道不能摸吧？！」
氣急敗壞的怒吼聲從他右邊響起，利斯終於注意到原來自己現在正被一右一左的少年少女緊抓著手臂。
用幾乎停擺的思考迴路推論，他應該是在陷入混亂時被這兩人抓著脫離了A09室門前。
右邊的深紫髮少年煩躁地放開手站起身，戴著黑色面具的臉轉過來面對著利斯，利斯能感受到對方穿過面具瞪著自己的視線。
「快點說話！」
「你沒事嗎？能說話嗎？」
與少年的尖銳態度相反，一樣戴著白色面具的深紫髮少女看著他，語氣聽起來十分擔憂，抓著他的雙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地用力了點。
「我……沒事，謝謝。」
閉上眼盡量讓意識海回復平穩，利斯才搖搖頭緩緩回應了兩人。
少女仔細地觀察了利斯一遍，確認他能夠正常應對後鬆了口氣，也放開了緊抓的手。
「看到你伸手摸黑泥的時候我們都嚇到了，還好你沒事。」
「哼，要不是我們就在附近趕忙過去把你拉開，你現在就是一堆廢鐵了。」
「那孩子現在的狀況很糟糕，只能等雅瑞德里來解決了。」
少女看著不遠處A09室散發出濃厚壓迫感的門扉，她情緒有點低落地垂下頭，注意到利斯的視線後，或許是不想讓他感到不安，她露出了安撫的微笑。
「別擔心，雅瑞德里一直都是很快就會來了。」
利斯點點頭。
儘管中庭依然籠罩著無形的壓力，但處在相對明亮乾淨的地方還是有舒緩恐懼的效果，在適當的休息後他的各項機能也稍微恢復了。
於是他向兩人提出了疑問。
「緞很常變成這樣嗎？」
聽到利斯的提問，那兩人一時陷入了不自然的沉默。
「……沒有，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嚴重了。」
少年張開口又閉上，最後煩躁地揉著頭髮用略顯僵硬的語氣否定道。
「……」
少女咬著唇低下了頭不發一語，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
從兩人奇怪的態度中，利斯理解了。
那是做錯事產生的歉意與罪惡感。
他還沒來得及繼續追問，不屬於他們的第四人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是我們做的，緞會發作都是我們的錯，因為我們是帶來災厄的雙子。』」
深金色短髮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他們後方，尾角上揚的眼微瞇，露出了充滿嘲弄意味的尖銳笑容。
「老實這樣說不就好了？」
「……闌草！」
見到來人，紫髮少年一臉厭惡咬牙切齒地喊了金髮少年的名字。
「你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嗎！你才是始作俑者！」
「明明是你們先違反規則的，別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喔？」
被喚作闌草的少年攤開手誇張地嘆口氣，食指意有所指地點了點眼角譏笑道。
「我只是『正常普通地』跟緞聊了一會天，她不知道是因為誰的關係才突然發瘋的。」
「你還真敢說！」
紫髮少年不屑地嘖了聲，然後他也不甘示弱扯開了帶著攻擊性的笑容。
「只會用卑劣的手段，把氣出在人身上的小人，還敢妄想自己可以得到拯救？你就算花一輩子都得不到資格，蠢貨！」
「梓、梓墨……！」
紫髮少女連忙扯住紫髮少年的袖子，阻止自己的半身再繼續講下去，她擔心兩人的衝突擴大，更刺激到緞的暴走。
梓墨馬上理解了少女的意思，他頓了一下，不甘地嘖聲撇開頭閉上了嘴。
但另一邊的闌草像是被戳到痛處，神情瞬間變得險惡起來。周圍的溫度驟降，草地迅速覆上了一層薄霜，空氣像是化成透明的冰針刺著三人的皮膚。
感受到闌草的威脅，梓墨立刻將少女拉到自己身後，他伸手拿下了臉上的面具，顯露出的紫金異色眼瞳閃爍危險的光芒。
兩人沉默地對峙著，彷佛在等待那唯一的機會，等待對方露出一絲破綻的瞬間給予致命一擊。
戰爭一觸即發。
－－然後，A區的入口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四人下意識地轉頭望去，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快步穿過走廊朝A09室走去。
雅瑞德里注意到中庭的四人，帶著一貫的從容笑意朝他們揮揮手。
「等等我有話想問你們，別逃跑喔。」
溫和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強硬。
雅瑞德里轉頭從口袋拿出萬能卡刷過房門旁的讀卡機，緊閉的房門終於退讓滑開，那瞬間利斯看見了黑紅色的濃霧像乾冰一樣噴湧而出，狂亂掀翻著雅瑞德里的白袍，隨即在她身後消融無蹤。
狂亂的哭喊聲此時也清晰地從稠黑的房內傳出，利斯再度感受到名為恐怖的冰冷竄上後背，他偏頭看向身旁的三人，注意到他們也一樣臉色嚴峻全身緊繃盯著房門內，彷佛隨時會有不可名狀的怪物從中爬出。
與他們四人的緊張不同，雅瑞德里始終保持著她從容的態度，像是感受不到這刺骨的威脅，她毫無猶豫地踏進深淵般黑不見底的A09室。
整個A09室如巨大的怪物將來人吞入其中，張開的口也隨著雅瑞德里融入黑暗後緩緩閉上。
難熬的等待讓時間被拉長數倍，本就關係不好的眾人也失去了吵架的慾望，只是沉默地各自盤踞在中庭一角，懷抱著焦灼的心被動等待情況好轉。
「啊！」
在寂靜中聽到了少女的輕呼，利斯抬起頭。
原本攀附在牆面與走廊的紅黑色黏稠污泥與徘徊的黑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消融於空氣中，籠罩整個A區的無形壓迫感也崩解消失，溫暖的陽光驅散了盤據心頭的恐懼與焦躁。
他們所有人明顯放鬆了下來。
恢復正常的自動門晃動著可愛花朵圖案的門牌再度滑開，雅瑞德里神色如常地走了出來，拿著手機快速地點擊數下後收進口袋中，她抬頭看向中庭的孩子們。
「……好啦，接下來換你們了。」
她帶著悠然笑意說道。
＋
原以為自己也會與另外三人一起接受談問，但接到通知趕來的灰髮女性研究員卻領著他往主棟過去。
「負責檢查與維修你的機體的博士已經到了。」
研究員向他解釋。
打開檢修室的自動門，看過沒看過的設備儀器井然有序的排列於內，高挑的白髮女性正站在其中查看手中的檔案。
注意到來人後，她馬上要求利斯躺上檢測台，行動迅捷地替他裝上各項設備的連接線路，開始了一系列的測試與檢查。
能感覺到對方完全不想浪費時間在客套培養感情上，唯一溫柔的點大概是在進行每階段的檢查時，她會簡短地告知利斯目前在進行的項目為何。
等所有的檢查跟測試都結束，時間已來到正午。
「哼嗯……構築自我的模組有受損、意識海受到些微污染，問題不大都能自行修復。其它的詳細報告之後我會提交給雅瑞德里。」
白髮女性看著儀器旁的大型螢幕下了結論，然後她轉頭看向利斯跟一直安靜站在門邊的研究員，用缺乏耐心的厭煩表情擺了擺手趕人。
「檢查結束了，我要去吃飯了，快點走！」
於是被趕出檢修室的兩人只好乖乖離開。
從主棟回到了熟悉的附屬大樓，正中午的太陽發揮著最大功率，白金色陽光替眼前這棟造型簡約但色彩繽紛的方型建築鍍上一層耀眼薄光，令他忍不住瞇起眼。
突然，他的腦海不合時宜地閃過了「牢籠」兩個字。
他搖搖頭將荒誕的想法甩開，抬頭時便看見雅瑞德里正站在大樓門口向他們揮手，臉上是一貫的他難以看透的從容笑容。